Fiorella

我的童年,不是在花园里,而是在洲际酒店那条铺着深色地毯、能吸走一切声音的长廊上度过的。那里是灰色地带,是所有规则的终点与起点。我不记得什么是母亲的怀抱,也不认识我的父亲。我的生母是一位小说家,她爱着她笔下的世界,远胜过爱我这个流着她不愿再沾染的血脉的孩子.我学会的第一件事,不是爱,而是观察。观察那些衣冠楚楚的“客人”们,如何用微笑藏起杀意,如何用金钱交换生命。在那个巨大的、华丽的标本盒里,人命是最不值钱的、也是最值钱的商品。

所以,当那一天,那群人闯进来,用我生母的血染红了那张昂贵的波斯地毯时,我只是觉得,很吵。血的味道,混杂着硝烟,甜得发腻,像一场拙劣的戏剧。我从行李箱里拿出那把枪,扣下扳机,世界瞬间就安静了 。


我从不憎恨他们。

憎恨需要情感,而情感是多余的、累赘的,像品质不佳的丝绸,会勾住刀刃,让动作变得迟滞。我的目标,他们不是人——他们只是一个个需要被解决的“问题”,或者说,一件件即将由我来完成的“作品”。

我喜欢挑选工具,就像画家挑选画笔。有时候是一把小巧的、几乎可以藏在掌心里的冰锥,它能带来最安静、最不引人注目的“静止”;有时候是一根细长的、淬了毒的针,我着迷于观察毒素在温热的血管里蔓延时,皮肤上浮现出的、如同晚霞般美丽的颜色。

我享受那个过程。屏住呼吸,像一头耐心的野兽,等待最完美的时机。接近,然后,在对方那双因为错愕而放大的瞳孔里,看到我自己那张平静的、毫无波澜的脸。我喜欢骨骼在巧力下碎裂时,发出的那声沉闷的、令人安心的脆响;也喜欢温热的、带着铁锈甜味的液体,从我亲手制造的豁口里喷涌而出,在那昂贵的地毯或墙纸上,绽放出独一无二的、绚烂的花朵。

但我最着迷的,是他们眼中光芒熄灭的那一瞬间。

世界在那一刻,达到了最完美的、绝对的静止。所有的嘈杂、算计、伪装、愚蠢,都随着最后一口气的呼出,归于虚无。

后来,卢克蕾齐娅说,我是天生的艺术家:她说的没错。

我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姐姐,我那可怜又可爱的姐姐:她可以永远那么天真、娇气,可以为了新出的裙子或者一场无聊的晚宴而烦恼,可以像所有被娇养的、真正的“大小姐”一样,活在那个纯白无瑕的、虚假的世界里。


姐姐怕我。我知道。每当我深夜归来,她看我的眼神,总会带上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本能的恐惧。她爱我,但她不理解我,她习惯于用她那过于纯洁的眼光看待一切。她拥抱我时,拥抱的,是那个她想象中的、纯洁无害的“妹妹”。

但我不在乎。我爱她:她那天真的、做作的脾气,伪装出来的高傲,还有那一触即碎的可怜模样。无论她对我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,她都是我姐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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